中医对我们中华民族的繁衍昌盛，自古以来作出了很大的贡献，现在以至将来还要作出非常重要的贡献。我不懂中医，但是我非常希望跟中医界的专家一起探讨中医。我是搞肿瘤研究的，所以我只能从肿瘤这方面谈一点体会。

 

同病异治——多靶点治疗晚期肿瘤

 

肿瘤治疗的问题在什么地方？为什么困难？就是因为肿瘤有一个异质性。就是说，一个肿瘤里，不同的细胞群之间的生物学性质有很大的差别。有时候一个方法把这些细胞杀死了，另外一些细胞又起来了。也就是说，患相同的肿瘤，比如说肺癌，不同的个体之间，其基因突变谱差异很大。为什么同样的治疗，有的效果好有的效果差呢？中医有一个非常重要的观点——同病异治。病理上认为是同样的肿瘤，生物学上却有很大的不一样。看起来是大肠癌，有的人很长时间不转移，有的人很快就转移，有的治疗效果很好，有的治疗效果就不好。我认为，同病异治这个理论，将来会在肿瘤治疗上起到很大的作用。 研究发现，一个受精卵，十个月长成一个胎儿，很大程度上就像肿瘤迅速长起来。到底胎儿这么迅速的发育过程，跟肿瘤有什么样的关系？我们正常的人体，实际上是快速生长和抑制生长的平衡，套用中医的话就是阴阳平衡。比如我们就这么高的个儿，基因长到一定程度就限制，不再长了，两边平衡。该抑制的不抑制了，不该生长的又生长了，就形成了肿瘤。中医里面有许许多多的窍门，肿瘤是返祖现象，这是非常朴素的话，但是这里可以看到，肿瘤不是一个单独基因造成的问题，不是两三个基因，它是一个群体和另一个群体，是网络的基因。所以肿瘤到了晚期，是非常复杂的一个群体的网络发生改变。按照这样的理论，你想单独用一个基因把晚期肿瘤治好，太难了；你想用一种简单的药把肿瘤治好了，也太难了。肿瘤到了晚期是非常复杂的网络结构，所以，晚期肿瘤需要多靶点治疗。

 

临床功效——评价植物药的金标准

 

2006年10月，美国50年以来第一次批准了一个多成分的植物药，里面有好多成分，说这个植物药可以拿来治病。这个药就是我们每天喝的茶。

 

怎么评价一个植物药？核心的金标准就是功效，它能不能治疗一个什么病。第二是安全性，再就是药物质量要控制。中药不一定非要马上找出来这个有效的是什么成分，我们现在一定要跟西医一样，这是什么药有什么成分，固然很好，但是要确定植物药的成分，一个是功效性，一个是安全性，一个是质量控制，再一个是临床上前瞻性的证明。究竟是什么成分起到什么作用，晚点回答问题也不大。所以我们没有必要按照西药那样一定要找出什么成分来。

 

中医的理论怎么来的？就是直接在人身上观察或者研究，得出许许多多的结论。我们评价这些东西的时候，是重视它的客观效果，不一定都急于把它的基本理论说清楚。这个药方治好了是什么起了效果，能讲出来固然好，讲不出来有什么关系？病治好了就行了。所以一定要把治疗疾病的效果作为金标准。

 

中国工程院院士、中国医科院肿瘤研究所研究员 程书钧 

 

增强免疫——让肿瘤细胞与人和平共处

 

为什么糖尿病可以带病生存，高血压每天吃点药也能控制它，为什么肿瘤患者不能带瘤生存？其实到六七十岁以上的人，如果他因为别的病死亡，尸检前列腺时可以发现，50%可能都是高度不典型原位癌，这就是前列腺癌。所以我们说，患了前列腺癌不要特别去折腾它。最近美国弄了一个PSA，说非常好，可以早期诊断，PSA高了，就要穿刺，就要手术。美国前不久发表一个报告，PSA诊断出了许许多多早期前列腺癌，但是大规模监测结果证明，治疗的和没有治疗的，五年生存率是一样的。

 

现在的晚期肿瘤临床治疗，就是用化疗药杀死肿瘤、掐断血管。这样的话，让肿瘤活不了，肿瘤也是生命，它会不断地寻找能存活的地方。如果我们不是杀死肿瘤细胞，而是加强人的抵抗力，让肿瘤细胞与人和平共处，咱们大家都多活几年，为什么不可以？所谓过度治疗，我知道很多例子，很多名人一得肿瘤，使劲治疗，放疗、化疗，非常积极，很多人反而死得更早。

 

未来中医的战略地位在什么地方？我们当然可以搞预防，中医治未病，这肯定是对的。早期诊断也可以做，但是我们不一定花很多时间。我觉得，让晚期肿瘤患者带病生存是未来中医肿瘤研究非常重要的方向，因为现在肿瘤治疗都是晚期。早期切一下还可以，晚期治疗的指导思想就是把肿瘤给杀死。不能说无效，也有很多失败的。所以我觉得我们治疗肿瘤，从中医的角度，应该是增强机体的免疫力。至少有相当一部分病人这么治疗会比过度治疗活得长。